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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論評價歷史人物的全面性】勿以書法掩大器墨韻之外更輝煌

發表時間： 2025-09-16來源：和諧中國網書院

勿以書法掩大器

墨韻之外更輝煌

論歷史人物評價的全面性

和諧中國網書院李耀君

觀今世之人以“書法家”稱王羲之、顏真卿、柳公權、歐陽詢、趙孟頫、毛澤東、啟功等古今歷史人物，余頗覺不妥。此非謂諸公書藝不精，實因這般稱呼似有以偏概全之嫌，將他們豐富的生平成就窄化于一技之長，不免有買櫝還珠之憾。

墨跡難掩的千秋功業

王羲之被尊為“書圣”，其《蘭亭序》確為千古絕唱。然其本為東晉右將軍、會稽內史，乃一方軍政大員，參與朝政決策，非僅以筆墨為事。

顏真卿書法雄渾剛健，然其更為人稱道者，乃安史之亂中挺身而出的忠勇氣節，最終為國捐軀，其人格光輝遠照書藝之上。

柳公權官至太子少師，以諫議大夫之職直言進諫，其“心正則筆正”之名言，實為借書法喻治國之理。

歐陽詢為唐初弘文館學士，主持編撰《藝文類聚》百卷，其書法成就乃建立在深厚學識根基之上。

趙孟頫身為宋室宗親，仕于元朝，其政治選擇與文化貢獻復雜多元，非“書法家”三字可囊括。

宋徽宗雖治國無方，然其作為一國之君，創立宣和畫院，推行文藝政策，其藝術成就始終與帝王身份不可分割。

清朝諸帝如康熙、乾隆、雍正等，書法乃其推行漢化政策、彰顯文化正統的政治手段，絕非單純藝術創作。

至若毛澤東，其最為人銘記者乃開國領袖、政治家、革命家、思想家之身份，書法雖佳，究屬余事。

近世啟功先生首先是中國古典文獻學家、書畫鑒定家、教育家，其次方以書法名世，其書藝成就正源于博大精深的學術修養。

此數公者，皆先以功業、學問、道德立身，書法乃其余緒耳。昔人云“字如其人”，正因書法乃個人修養之外顯，非獨立之技藝也。

歷史長河中的書法真諦

回望中國傳統文化，書法從未被視作獨立職業。自秦漢以至明清，書法始終是士人必備修養，所謂“六藝”之一也。王羲之、歐陽詢、柳公權、蘇軾、黃庭堅、米芾等，無一不是官員、學者兼擅書法。即如清代鄭板橋，雖以書畫聞名，亦曾為縣令，心系民生。

古代文人追求“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”，書法乃修身之具，非謀生之技。文人雅集，揮毫潑墨，乃是性情之抒發，學問之延伸，非為書而書也。宋徽宗創瘦金體，實為其藝術天賦與帝王審美之結合；康熙推崇董其昌書法，實有政治統合之深意；乾隆遍題天下名跡，亦為彰顯文化正統之統治策略。

當代書法定位的偏頗

今人將書法視為獨立職業，設專業院校，授學位職稱，辦展覽比賽，市場交易火熱。此舉雖促進了書法技藝的傳承與發展，然亦不無流弊。

職業書法家往往重技法而輕內涵，求形式而乏神韻。作品雖工，然多缺乏前人那種渾然天成的氣韻與深厚學養支撐。昔董其昌言：“讀萬卷書，行萬里路”，而后筆下自有神采。今之書家，或有技而無道，有法而無魂。如啟功先生生前屢次稱自己“首先是一名教師”，其書法成就乃建立在深厚的學養根基之上，此種態度頗值得當代職業書家深思。

且將歷史人物簡單標簽為“書法家”，實則是以今人之觀念強加于古人，弱化了他們多維度的貢獻。若顏真卿僅被視作書法家，則其忠烈節義何以彰顯？若柳公權僅被視為書家，則其“筆諫”之美談將失其深意；若歐陽詢僅被視為書家，則其編纂類書的學術貢獻將被遮蔽；若宋徽宗僅被視為藝術家，則其治國得失的歷史教訓將無從談起；若毛澤東僅被視作書法家，則其革命實踐與理論貢獻何以體現？

墨韻與人格：書以人傳的永恒價值

中國歷來有“書以人傳”的傳統，即書法作品的價值與其作者的人格、功業、學問密切相關。秦檜書法雖佳，然因其人品卑劣，后世不珍；岳飛書法傳世不多，然因其忠義之氣，片紙只字皆受推崇。

此非全然公平之藝術評價，然正可見中國文化之特質——藝術從未脫離人生而獨立存在。書法尤其如此，它不僅是美的呈現，更是書寫者整個人格與修養的外化。從柳公權的“筆諫”到啟功先生的“學為人師，行為世范”，無不是將書法與人生修為緊密結合的明證。

故今日評價歷史人物，當全面觀照其生平事業，不宜以“書法家”一類窄化標簽概括之。同時，當代書法發展亦當反思過度職業化、技術化之傾向，重拾“字外功夫”的傳統，使書法重新成為修養身心、陶冶性情的途徑，而非單純謀生之術或炫技之具。

書道非小技，然亦非至高。它應當回歸其在傳統文化中的恰當位置——作為士人修養的一部分，與學問、事功、道德相輔相成，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人格。如此，方不負前人之典范，亦能啟后世之正途。